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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四節 計議|第一章 金湯永寧|《劃魂》

    再說雖然尤、紅二人面和心不和,以致終日風波不斷,百官厭懼,民怨沸騰,但兩派勢均力敵,相互間反而成了牽制,至今尚未弄出什麼大的亂子出來,總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也是紅大亮這回恰當發跡,這日剛從皇宮回來,小太監便即拿了個名帖上來,稟道:“老爺,有一個萬大人想求見,乃是金鑽城太守。”紅大亮聞言眉頭一皺,嗔道:“小混帳收了人家多少好處,這點事也拿來煩我!” 原來其時萬伍德早在崔掌櫃指引下將紅府上下一干關鍵人物都打點得妥妥當當,那小太監乃是紅大亮身邊服侍之人,所獲之豐更不在話下了。正所謂“有錢能使得鬼推磨”,那小監被說中了心事,若在平時自然就不敢吭聲了,但這次收的“言金”頗為大份,若然無功而回,豈不是顯得自己無能了?若是這事傳揚了出去,豈不是自斷財路? 當下硬起頭皮,快步走到近前,將事先想好的一番話在紅大亮耳邊細細地說了。紅大亮一聽之下登時雙眼發光,果然又大又亮,一疊聲地道:“他人在哪裏?這事你咋到現在才說!還不快快叫他過來!”小太監見一番話說得主子如此緊張,心下大喜,自以為近來這番“揣心術”又精進了不少,當下匆匆出去傳人。 其時萬伍德早在紅府等候多時,聞得傳喚隨即跟下人來到書房,但見紅大亮正在來回不斷踱步,遂上前拜見。紅大亮不等他參拜完畢,已然問道:“那是怎麼一回事?”說話間語氣冷冰冰的甚是傲慢,也不行相見之禮,倒似與手下奴才說話的一樣。萬伍德心下大怒,暗罵:“肏你奶奶個雄!”臉上卻碓出一副燦爛的笑容,當真是連見到自己的親爹親娘也沒這般歡喜,便將異鄉人到來一事加油添醋地說了一遍。 紅大亮仔細聽完之後又反覆問了許多問題,萬伍德早已想定了答案,倒也對答如流。隨後又命人將一眾異鄉人之首腦名叫戈爾者,帶了來。紅大亮見那人果然與本國之人相差甚為明顯,自然又多信了一分,只是礙於言語不同而未能溝通,不免可惜,遂命人請到客廂款待。 萬伍德這時見紅大亮臉上已不知先前那樣冷淡,心下暗道:“俺的官運來了!”果然聽得紅大亮說道:“萬大人這次可立下了大功勞!”說話時臉上居然還擠出了一絲笑容,萬伍德聞言登時全身骨頭都似輕了幾十兩,飄飄然就如升上了雲端,忙一疊聲地應道:“下官是托了大人的鴻福,功勞是絕對半點也沒有的,大人若有什麼地方用得上下官,下官自當全力以赴,以報答大人的大恩大德!”説罷向著紅大亮深深一鞠。 紅大亮聽得萬伍德說話如此伶俐,暗道:“此人倒是塊做官的人才。”心中一喜,笑道:“大人可言重了,灑家區區一個宦官,上不參政,下不談兵,又豈敢擅自僭越冒領外官的功勞?這番豈不是成了欺君犯上的大不逆之罪?”説罷一雙圓碌碌的眼睛若有意若無意地落在萬伍德的脖子上。萬伍德給他瞧得但覺渾身不對勁,心下在一疊聲地說:“這下不得了,這沒卵蛋的小子要跟老子過不去,老子的脖子可有點坐不穩!”卻聽得萬大亮繼續說道:“只是聖上一向潛心於別學,至今已十餘年不上朝堂,萬大人這番功勞要傳入聖上的耳中恐怕也並不容易,你道是也不是?” 萬伍德自然知道他口中所指的“別學”乃是什麼一回事,聽得話中似乎並無責難自己之意,想來自己的腦袋和脖子的緣分應該還沒有盡,卻說什麼也不敢回個“是”或“不是”,只得連連說道:“還望大人栽培、還望大人栽培……” 紅大亮笑道:“萬大人倒也滑溜得緊,人家問你話,你倒反過來要灑家栽培!既然如此,咱們明眼人前不說暗語……你帶來的這些異鄉人嘛,若是個個都是貌美如花的異國姑娘,聖上知道了必定喜從天降,但若是一群臭男人嘛,恐怕就沒這個胃口了。” 這層顧慮萬伍德又豈有不知?其實他早已將一眾異鄉人都仔細檢查過了,自然全都是紅大亮口中所說的“臭男人”了,又哪有一個女子在內?自覺若然皇帝真的不感興趣,就算搭通了尤、紅二人之線終究也是無用,只是他想既然來到皇都,又白花花的花了那麼多銀子,終不成就這麼白白回去,因而橫了心來碰碰運氣罷了。這時忽然被紅大亮當面問及,登時啞口無言。 紅大亮等了一會,見他臉有難色,嘴巴微動一連吐了幾個“這個”,卻始終“這個”不出一個所以然,隨即接口道:“這個辦法不是沒有……只是成功與否,就要看萬大人的造化了!”說罷低聲在萬伍德耳邊說了幾個字,隨即仰天長笑,笑聲既尖且銳猶如鬼魅。 萬伍德聞言登時臉都嚇青了,不禁吞了口唾液,心下暗道:“乖乖不得了,這下當真要看俺腦袋和脖子的造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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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二章 謠言 《鳳鳴》

    關於這個列外,集團內部不少人早在三年零兩個月前就已經察覺到。 當時,剛從大學畢業的土生以實習生的名義進入集團工作,在短短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裏便晉升為19號牧場的負責人。這件事在集團內部的員工中引起強烈的迴響。年輕的新員工中對之妒忌、詆毀的不少,但更多的卻是羡慕不已;老員工的態度則比較保守,儘管他們當中有很多人對土生種種經營、管理牧場的幼稚可笑的方法極為不滿,卻忌於土生神秘的面紗而不敢公然宣之於口。眾人對土生這號人物私下的議論與日俱增,眾說紛紜,但始終沒有定論。 一個剛出茅廬的大學畢業生要在極短的時間內成為一家公司的管理層,除了有過人的本事外,還可憑藉強大的後臺;但問題是,無論從哪方面看,土生都不具備這兩樣條件;這也是後來集團員工之間熱議的焦點問題。 首先,土生當時只不過是一個剛從大學畢業的學生,沒有工作經驗,更加談不上什麼傑出的成就;其次,他畢業的學校也只不過是一間擴招政策下的普通專科學校,不但學校本身不值一提,就連他在學校的表現也不屑一顧。再者,土生的家境並不富裕,談不上有什麼人脈關係,更加鑽不起門路。憑此種種看來,他都決不可能成為19號牧場的負責人。可是,何以他竟能夠在一夜之間就冒了出來?眾人都試圖回答這個問題。有的人說土生其實是大宇宙集團董事長萬蹈龍的私生子,因為當初決定讓土生當牧場負責人的人就是他。有人說土生是萬蹈龍閨女萬倚紅的情郎,因為據說有人曾在市內某家電影院外見過他們。也有人說土生正在研發著某種新型的產品,因為他牧場所飼養的雞比起其他的都更為獨特。甚至更有人說在19號牧場的地底下有個龐大的秘密基地,而土生事實上便是這個基地的主腦,但至於他在這個基地做什麼,那些人就說不上了……無數的流言蜚語,使得土生的名字漸漸地蒙上一層神秘的面紗,然而這面紗背後的真相是什麼,卻只有土生和少數人知道。 面紗的背後有些什麼?土生的思緒忽然轉到這點上。他抬頭望著遠方天與地的分隔線,太陽的半邊臉還躲在東方的山丘後,金色的陽光將牧場上的天空染成一片溫馨的金黃色;天空下,由南到北,是一片廣闊無垠的青草地;在這個綠色的海洋中有一個鳥籠,這個鳥籠就是土生的19號牧場。由於牧場的東面與18號牧場緊鄰,西面與20號牧場相接;土生為了不讓自己牧場的雞越境,特意在牧場的邊界上加了一道高高的鐵絲網,於是,他的19號牧場又一個別名——鳥籠。土生就如鳥籠裏的一隻鷹,儘管眼前海闊天空,卻怎麼飛也飛不出去。 每次想到這個問題,土生就會感到一陣莫名的厭惡感。他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想將臉上的煩惱抹去——今天的一切都應該是完美的,包括自己的臉。他提著竹籃靜靜地從雞群中穿過,走到“鳥籠”的門前慢慢地將門打開一道缺口,迅速地從缺口中溜出去,將門合上,將緊隨身後的一群雞擋在門內。他知道每一次出門都會有一群雞跟在自己身後,這一次當然也不列外。 門外,鐵絲網邊靠著架自行車,那是當年他用來追雞的工具。土生將竹籃用繩索固定在車的後架上,騎車朝著太陽升起的方向而去。19號牧場位於南方一個特大城市的郊區處,其出產的產品全數供應給這個大都市。為了給牧場的雞蛋找戶好人家,他今天要去大都市一趟。 從牧場出發騎自行車到最近的一個市郊公車站,大概需要兩個多小時;雖然公司有為每一個牧場負責人配備車輛,但土生極少使用。騎在自行車上,望著前路一片綠油油的草洋,土生的心中忽然生出一股雄心壯志,激動的情緒令他蒼白的臉頰上泛出一股紅光——他想,憑著竹籃裏的雞蛋,有朝一日自己一定會收復從前的失地,並加擴大! 想著想著,土生不禁回頭望瞭望車架上的竹籃,見竹籃裏的雞蛋正靜靜地臥在稻草裏,臉上終於露出一絲得意的微笑。沒錯,他憑的就是他身後竹籃裏那十顆雞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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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三節 換匙|第一章 金湯永寧|《劃魂》

    因又回頭踱步到附近一處叫做盤龍樓的酒家,但見樓面甚是氣派,極盡奢華之能事,內裏人頭湧湧,甚為熱鬧,遂入內選了一個空座頭,點了一盤龍肉和一壺龍涎酒,自顧自地飲酒食肉。原來這盤龍樓乃是皇都中數一數二有名的去處,出入之人當中多有達官貴人在內,萬伍德巴巴地來到此處,無非是為了收風罷了。 如此一連三日,雖然消息是探聽了不少,卻都是無關痛癢的小道消息,可下手之處尚不曾撞著,無奈只得幹耗著。好在他這次乃是有備而來,百無聊賴之中自找樂子,白日上樓、黑夜下院,雖然初來乍到,但白花花的銀子抬了出來,卻是處處遇著春風,每每迎來笑臉,日子倒過得著實逍遙快活,只是少了一群豬朋狗友附和,不免略嫌美中不足。 那盤龍樓的掌櫃姓崔,倒是個精明能幹之人。因連日見萬伍德打賞店小二時出手之闊綽,當真是令人嘆為觀止、刮目不已,大有古人所雲“雖千萬人吾往矣”之氣勢,自然對之由衷佩服,但覺城內雖然大老眾多,如他老人家這般豪爽的好漢卻沒有一個,因而不免留上了心。到得第四日上,見萬伍德又來,遂命店小二把酒菜交給自己,親自送去,乘機有一搭沒一搭地攀與萬攀談了起來。 他手下那一眾店小二早已領略過萬伍德的男子氣概,一見到他到來便都圍了上去,“爺”前“爺”後的叫得比妓院里的雛兒還要浪,又爭著要給他送酒送菜、擦桌抹凳,無非都是為了那幾個賞錢罷了,卻被老闆搶了自己的飯碗,難免敢怒而不敢言,都恨得牙癢癢的幹瞪眼。 俗話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這話一點都不錯。萬、崔二人這一攀談上了登時都覺得對方言語投機,漸漸地起了惺惺相惜之意,自然越談越是興高采烈,頓忘了時間之過,至夜猶覺仍未盡興,遂由催掌櫃做作東轉到一處叫做翠瓊院的地方繼續下半場。 那翠瓊院乃是皇都中有名的煙花之地,最最是窮奢極慾的去處,連旻宗皇帝偶然也會偷偷摸摸地來光顧,院中女子之質素自然可想而知了。那掌櫃為表誠意特地要了間天字一號包廂,又點了一群妓女相陪。萬伍德眼見一眾妓女個個都婀娜多姿、玲瓏浮凸,又豈有不喜之理?二人這時左擁右抱,溫香滿懷,加之三杯下肚,比之日間交談時自然更為暢快了。 酒到濃時,萬伍德忽然提出要結拜兄弟,那崔掌櫃正要結交他,自是喜出望外,一口應承了。當下便在妓院中結拜了起來,因崔掌櫃年紀較大,萬伍德便稱之為大哥了。他二人這下結拜與江湖上血性漢子之撮土為香、歃血為盟的情狀又大不相同,因是在妓院之中,有那豐乳肥臀為伴,酒肉煙花助興,倒也有個雅俗共賞的名堂叫做“花柳盟”,此後一夜胡天胡帝,就不再贅述了。 翌日一早,萬伍德專程來到盤龍樓上拜見崔掌櫃,二人經過昨晚一夜狂歡,彼此心照,遂說了此行到皇都的目的。崔掌櫃聽了之後搖了搖頭,說道:“兄弟到了此處幾日,想必已把宮里的情形都打探清楚,那我也不轉彎抹角,你要見皇上,恐怕不容易,除非有人帶路。”這話正中萬伍德的心事,教他如何不急?當下離開酒席,對崔掌櫃深作一揖,說道:“大哥所見極是,小弟連日來正為此事而煩惱,還請大哥指點小弟一條明路!” 崔掌櫃早料到他會有此一說,沉吟半晌,有了計較,微笑道:“倒是有個辦法,叫作‘小匙換大匙’之法,卻不知是否管用。”萬伍德不明其意,口中喃喃地道:“小匙換大匙?卻不知如何換法?小弟愚昧無知,實在猜不透大哥話裏的玄機,還請大哥開誠布公則個。”説罷又作了一揖。 崔掌櫃忙上前扶起:“我倆既已結拜為兄弟,兄弟的事就是為兄的事,兄弟休得再如此!”說罷一頓,見萬伍德臉上仍是一副焦急的模樣,撚鬚笑道:“這法子說起來其實稀鬆平常,但難就難在第一關……”說吧右手拇指在食中二指之上來回搓圓,萬伍德見狀登時會意,說道:“這個兄弟倒有準備,大哥不用擔心!”崔掌櫃點了點頭,接著道:“這第一關嘛,在尋常人眼中看來自然難如登天,但在兄弟眼中卻是小事,既然沒問題,以後的事情自然就好辦了!正所謂大水漫灌,偏地開花……”當下娓娓道來,猶如大江流水之滔滔不絕,一番話只把萬伍德聽得眉開眼笑,拍手不絕。 原來那“小匙變大匙”之法其實說穿了只不過是一個由下而上、逐層鑽門路的老套路而已,就如手握小鑰匙之人,起始時只開了個狗洞剛好讓自己鑽過去,但每開一道門手上的鑰匙就變大了一些,以此再開下一道更大的門,如此越開,門越大,到最後自然就是高牆大門了。 只是這辦法聽上去雖然簡單,卻有兩大難處。第一自然需要有雄厚的財力為根基了,不然如何疏通經脈?第二就是要有個熟門熟路之人指點途徑,諸如何處需要多灑幾個錢、何處可以少些、何處需要隆重其事、何處可以忽略……不然像官場這樣的無底深洞,縱然富甲一方,若一味盲目灑錢,難道就通得了? 所幸者,那萬伍德資質極佳,第一道在平常人眼中看來絕無可能逾越的難關,在他眼中看來卻如放屁一樣容易。至於那第二道難關嘛,那崔掌櫃雖乃一屆白丁,但在皇都經營盤龍樓的生意多年,為人不但精明能幹,且能說會道,無論是朝內大臣、宮中侍衛、太監,下至三教九流的人物都說得來,是以人面極廣,消息靈通,正是指路人的不二之選。 萬伍德在崔掌櫃的指點之下把那套“大水漫灌”的功夫使了出來,果然層層挺進,路路暢通,便武學之士打通了任督二脈也沒他這般爽利,不消三日就與紅大亮碰上頭了。至於當中遇著了什麼人、發生了何事,如何“小匙變大匙”,說來也無非是一群豬狗貓兔雞鴨驢的齷齪事,不免冗長無聊,這裏就不再贅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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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一章 19號牧場負責人 《鳳鳴》

    9月13日,十九號牧場將會傳出一件大喜事。 牧場負責人土生此刻正蹲在一張木搭的矮桌前,將最後一顆雞蛋放入桌面上的竹籃裏。 竹籃是土生自己用藤木編的,籃裏鋪著一層厚厚的稻草,稻草中精心地擺放著十個雪白的雞蛋。 雞蛋被分成三列,中間放四個,兩邊各三個;她們的一邊臉都被埋在稻草裏,每一個都白得像珍珠一樣高貴。土生心情激蕩地凝視著竹籃裏的雞蛋,眼前的景象彷佛變得有些模糊……他用左手衣袖揉了揉濕潤的雙眼,站起身,提起竹籃,深深地吐出一口氣,然後轉身向著門外大踏步而去。 他知道自己距離成功還有一段距離,真正的挑戰才剛剛開始,現在開心流眼淚未免太早了。 門外是一片綠色的青草地。草地上散佈著一群雞,有大雞、小雞、白雞、黑雞、黃雞、花雞……當然,還有公雞和母雞。土生一邊環顧青草地上的雞群,一邊細數:除了大前日失蹤的皇子和月兒,沒錯,一共一百零八隻。 土生給這裏的每一隻雞都起了一個名字。那只滿身雪白雕翎的叫做雪姬;那只渾身黑羽毛中點綴著三點紅色的叫做媚娘;那只終日蹲坐在稻草堆上的是格格;喜歡到處遊走,終日呱呱叫的是遊俠;帶著三隻小雞的是保姆媽媽;喜歡欺負弱小的是忌安;雄踞牧場高處的是祖國大人……多年來的相處,使他能夠在瞬間認出每一隻雞的名字,並能在極短的時間裏判斷每只雞的狀態是否良好,但今日他足足花了一個多小時。 三年零兩個月前,當他被選為19號牧場的負責人時,他是一心一意想養雞賣雞的;但這三年零兩個月中,他從來都沒有把牧場的雞賣出去。或許是從他第一次將雞蛋孵化為幼雞的時候起,他便已經下定了決心不賣雞,但這點他不太肯定。他只是記得,那一次他將牧場的雞一隻只地趕到鐵籠裏;然後看著裝滿雞的鐵籠被一個個地抬上一輛貨車;看著貨車的引擎噴出一股黑煙;看著貨車在黑煙裏漸漸遠去……那時,他耳中所能夠聽到的就只有鐵籠裏雞的鳴叫聲。或許那時只不過是一種偶然的情緒衝動,他只知道接著自己從牧場裏拖出了一架自行車,跨上腳踏,朝著貨車消失的方向發瘋似的追去。 最後,厚著一張嫩臉皮,將所有的雞都帶了回來。 一個養雞而不賣雞的牧場,要如何經營下去?土生首先想到的解決方法是賣雞蛋,畢竟在產生感情前做個斷總可減少些痛苦。然而,雞蛋產量並不如意,加之又有一半無法出產的雄雞,對於一意孤行的土生而言,都是一大包袱;因此,19號牧場幾乎是從土生接手開始便在虧損。 三年零兩個月前,他的19號牧場擁有四間大型雞棚,總面積足足有數個足球場大小,正式員工不下半百之數,設備齊全的現代工業型牧場;然而,在他接手後短短半年的時間內,便已經脫化為一個地方只有半個籃球場大小的天然牧場。 19號牧場是大宇宙集團旗下28個農、牧場中的一個。由於業績極差,牧場不但員工和自動化設備被調走了,就連原來規劃的用地也被集團劃走了百分之九十九,但奇怪的是,土生作為19號農場的負責人至今依然未變。 這件事情後來漸漸在集團內部散播,土生的聲名因而也水漲船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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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二節 訪客|第一章 金湯永寧|《劃魂》

    正所謂“太平時節閒人多”,這句說話正好應在旻宗皇帝身上。原來那旻宗皇帝乃是長生國第三十六代君主,因其父早死,十六歲那年已然登基為帝,在位三十二年,以在位時間而言倒也算得上是一位長命的君主。其為人也非殘暴不仁,只是天生的貪淫好色,後宮佳麗成千上萬,終日沉迷於酒色叢中,又兼好獵奇覓珍,全然無心於國務政事,乃長生國歷史上一等一有名的昏君。 單、萬二人帶同一眾捕獲的異鄉人來到皓月皇都,將眾人安置在一處大廟宇中,派士兵嚴加看守。是日早朝進宮面聖,因乃是外臣,只得在朝殿外等候傳見,但等了一日又怎能見得著皇帝? 如此一連數日皆是如此,打聽之下方才發現,原來旻宗皇帝對上一次上朝已是十餘年前之事,乃是在他登基之日,對著滿朝文武大臣說過這樣一句說話:“哈,我當皇帝了!”自此未再踏足過朝堂一步,朝臣若有事稟報都需經由宦官傳遞,因此朝中宦官勢力極是龐大。 旻宗身邊寵信的宦官有二人,一叫尤催來,一叫紅大亮,相互都視對方為眼中之釘,均慾除之而後快。單、萬二人打探得清楚,都覺得若要見到皇帝之面必需先從這二人著手,否則就算再耽個三年兩載恐怕連皇帝的影兒也未必能見著。 只是話雖如此,那尤、紅二人乃是皇帝身邊大紅大紫之人,朝內的大臣要見皇帝都得拉攏他們,想要鑽他們門路的人更是滿大街都是,別的不說,單是二人手下那些小太監、小崽子,看門的狗兒,傳話的貓兒,擦鞋的豬兒,提夜壺的兔兒等等、等等,猶如夾心餅幹般緊緊地隔在中間,每個人的眼睛比之孫悟空的金睛火眼還要亮多百倍,單、萬二人都是外臣,在朝中並無知交點路,要見尤、紅一面,你道還容易過見旻宗皇帝麼? 二人商議了一夜,都沒找到善策,最後決定分頭行事,伺機而動。 翌日一早單將軍再次進宮,這次去求見的卻是尤催來。這場面下面的人自然是司空見慣的了,見他是外路來的武將,只道必定多油水,是以初時招呼尚算周到,可是等了又等,陪足了笑臉,始終不見他有何表示,臉上那副神色自然越來越難看了,因又探問來意,單將軍又含糊其詞,說要當面陳說,那些下人自然越加為難他了。 其實那些底下之人又哪會在意來人是什麼來意?只不過藉故把一番練得滾瓜爛熟的套路,再根據單將軍所述加以若干變化念了出來,其大意無非是說催公公乃是皇上身邊最最得力之人,皇上沒一刻少得了他,就連夜晚睡覺也要在旁護持……一番話說得抑揚頓挫,期間起承轉合無不拿捏得恰到好處、入絲入扣,倒似催公公不是公公而是皇帝的奶媽似的,聽者聞之往往大感無望,但正正就在這時,突然話鋒一轉,輕輕地帶到了自己的頭上,又裝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便自此打住了,留下無限幻想。 單將軍雖是武將出身,又豈會不明白對方的意思?只是他平素練武訓兵,對的都是一群血性漢子,哪裏來的賄資?加之這次前來皇都又是因擒獲海寇而來,他為人剛直,雖然明知不給些好處,難免見不到尤催來,但聽得對方話中隱隱帶有威嚇之意,一時觸了牛脾氣,在這檔兒上如何肯轉彎?那些下人費盡了口水唾沫,見始終點他不醒,一副嘴臉登時刷了下來,轉身就走了。 此後一連七日,單將軍日日前去求見,都被擋了回來,這碗閉門羹倒是吃了個不亦樂乎,正感到無望之際,哪知道到得第八日上忽然宮中太監前來宣旨,說道皇上要召見。單將軍自然喜出望外了,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何事,然見那宣旨的公公對萬伍德顯得十分親切,倒似是十多年的老相好似的,不問便知是萬的手筆了。 原來那日單、萬二人商議,由單將軍去拜訪尤催來,萬伍德自然是去對付紅大亮了。那萬伍德在官場上打滾多年,從小小一個不起眼的獄卒一直做到太守,其中所經歷的陰謀詭計、勾心鬥角、爾虞我詐、諂諛奉承……種種卑鄙齷齪的事,單將軍就算快馬加鞭又怎追得上? 是以他見單將軍翌日一早就兩袖空空地直闖皇宮,就知道注定要失敗,有心要提他,但轉念又想這些領兵打戰的將軍都有一副倔脾性,只怕越勸越做,只好隨他罷了。他自己卻在皇都城內一邊閒逛,一邊打探,得知原來催、紅二人雖是內官,但因皇帝重用而破格准許在皇都內擁有自己的府第,遂問明方向,獨個來到紅府前“踩場”。 來到城西但見好一座大宅邸佔滿一條長街,門上正中的匾額書著“紅府”兩個金漆大字,不問便知就是紅大亮的府邸了。他見這座宅邸比自己的太守府還要富麗堂皇,登時怒不可遏,暗罵道:“肏他奶奶個雄!這龜兒子切了卵蛋倒豪氣!怪道人都說如今沒鳥兒的才能出人頭地!”因見紅府大門前車馬鼎盛,前去拜訪之人絡繹不絕,自然都是如他一般前來鑽門路的了,又見那些人個個都是一身朝服,任哪一個都比自己的官職高,自然都是朝中的大佬們,自己區區一個外官,若是貿然上前,只怕紅府門前那些看門的狗連眼尾也不看他一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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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一節 訪客 |第一章 金湯永寧|《劃魂》

    “喲,來了!”一個站在江邊的中年漢子雙眼瞪著遠方,臉上一副喜出望外的樣子,拉開嗓門不停地叫著“來了”,他身周聚著無數的男女,把江岸上一塊空地擠得水泄不通。各人臉上都是一副期待的表情,聽得男子的叫喚都不約而同地向前聚攏,不料江邊人多地方少,站在河岸最前排的人被身後的人一湧,登時就有數人掉進江里去。餘人見狀自然向後力挺,但後邊的人看不見前面的情況,遇到阻力反而更加用力推搡,勢如缺堤的河水,试问前排的人又如何抵擋得住?一時間但聽得撲通、撲通的落水聲接連不斷,間插著落水者的求救聲、大漢的怒罵聲、小孩的啼哭聲、婦女的尖叫聲——場面之混亂一時也難以悉數描繪。 原來這處所叫做永寧洲,眾人面前的河流叫做臥龍江,今日正是長生國六年一度的祭月之期。長生國自立國至今凡一千三百六十七年,一直繁榮昌盛,乃是摩訶大陸之西唯一的國家。這 永寧洲位於長生國南部的平原地域,建於開國初期,為南部各州各縣的最高政令中心,其歷史之悠久幾可與位於西北面的皇都比肩,向有“南都”之稱。 在開國之初,南面的亡國之徒流亡海外,與海寇勾結,經常侵略長生國南部沿海各地,又策動民變,試圖規復舊土。開國太祖聖皇帝因而命大將孟卜不里統帥大軍橫渡臥龍江以剿捕海寇,但海寇十分滑溜,遇有大部兵馬便即逃到海上;加之其時南部民眾新降未久,人心未歸,暗中通風報信之事盡有人在,以致大軍雖然屢次設局圍剿,見效卻是微乎其微。 有鑑於此,孟卜不里將軍決定改變策略,一方面派發錢糧救濟各地民眾;一方面命士兵在南部各州各縣交匯之津要處構築起一個巨大的防禦要塞,以此為基向沿海各地層層輻射,逐步建立據點,形成一個完整的防禦網絡,繼而化守為攻。 這座作為剿寇大本營的防禦要塞被孟卜不里將軍取名為金湯城,乃是取自固若金湯之意。其四面圍牆高達二十餘丈,又是以極厚極大的花崗岩堆砌而成,無論從內從外看都十分宏偉,尋常火砲自不能損傷分毫,建成至今一千三百餘年依舊坦然屹立在雲天之下,正是永寧洲的前身。 隨著防禦網絡的逐步擴大,海寇前來侵擾的次數和規模逐年遞減,到完成時已經變得甚為零星,並在往後的數十年間悄然匿跡。這期間長生國內部雖然零星仍有不少動亂,但大體趨於平穩,加上外除海寇之患,戰事不興,百姓安居樂業,國家也得以休憩發展。 金湯城地處南部要津,乃各處州縣往來必經之地,漸漸地從原來的軍事要地蛻變為南部的商貿重鎮,數十年間人口激增何止一、兩倍?舊城區地方有限,早已不堪負荷,許多人索性搬到了城外居住,此消彼長,經年累月,漸漸地城外人人口已然超越城內,經濟重心也隨之逐步外移。其時雖然天下太平,但百姓仍舊擔憂他日若是戰亂一起或是海寇重來,辛苦建立的家園將會毀之一旦,因此又在城外加建了四道城牆,並派兵駐守,以保衛家園。 新擴建的四道城牆雖然比之舊城牆矮了半截,但橫向而言卻是大了不止一倍,倒也甚為壯闊,又因其乃是人口自然繁衍的結果,正正印證了長生國太平昌盛的一面,因而金湯之名被更而為振翅,寓有“振翅高飛,大展鴻圖”之意。 後經過三百餘年的發展,新拓展的二城區人口已接近飽和,當時官府遂決定再度向城外擴展。第三次拓展的區域比之二城足足大了六倍,北面距離臥龍江已縮減到只有二十餘里之遙。由於地勢廣闊已不能沿用四道城門的設計,因而改為八道城牆。雖然牆高比二城又縮水近三分之一,但自建構到落成歷時長達一十六年之久,工程之巨絲毫不亞於金湯、振翅,又因其狀呈八角之形,高處觀之頗似一顆鑽石,為作紀念,定命名為金鑽城。 金鑽城落成時長生國立國將近八個甲子,期間國泰民安,民之心態大變,早已不如從前那樣擔心戰火之來了,因而某程度上說金鑽城牆之構建乃是民眾為了傳承先人之遺志,實際上其防禦的意義早已不如從前那樣重要了。 長生國在立國初期由於經常受到海寇侵擾,為杜絕海患,初代太祖聖皇帝曾頒下禁海令,嚴禁百姓出海。雖然如今海寇已然消聲匿跡多年,但此令乃開國聖皇帝親立,歷代皇帝感念太祖之功德,一直沒有撤銷這條禁海令,擅自出海者一經抓獲,不但即行處以極刑,且禍連極廣,以至民眾望洋色變,反把大海視作了十惡不赦的仇寇而避之唯恐不及。國內航海技術也因此而停滯不前,久而久之,舉國自天子乃至一般的平民百姓都想當然地把摩訶大陸視作了天下間唯一的樂土,出海探索的熱枕自然越發淡了。 不料就在旻宗皇帝(長生國五七一年)統治時,金鑽城外忽然出現一群神秘的訪客,其人不但膚色、服裝、言語、風俗等等均與長生國之人大異,且還是從海上而來!當時太守萬伍德還道是數百年前的海盜之後人捲土重來,勢必惹來一場大戰。這些地方官老爺平素坐享太平,只會收賄賂、抽油水,個個皮嬌肉嫩,比得上十七八歲之黃花閨女,又哪曉得什麼臨陣應敵之事?聞信登時嚇得腳都軟了,忙命士兵緊閉各處城門,龜縮在城中哪幹出去?只盼這些人等得不耐煩就自動離開。 可是一連數日,每日都見到這群衣著特異的異鄉人在城外求見,人數雖少,也不見有何敵意,但那些官老爺們心中先入為主,認定了那是海盜的子孫們前來復仇,人越少越發可疑,因此連日只命士兵嚴守城門,一面又派人前往各處請救兵增援。 萬守備唯恐救兵不來,又或人數少了,在求援信中自不免加了許多油鹽醬醋,接報的將領們只道大事不妙,自然火速調兵赴援,又恐怕兵力不足誤了大事,一邊又向上級請求援兵,信中自然也下了不少醬醋,如此一層遞一層,層層加料,人人大驚,都以為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以致赴援的士兵總數居然達到了二十餘萬之多,最後發現原來到來的異鄉人也不過百餘人之數。此事便是長生國史上有名笑話“萬賓來朝”,不過這是後話了。 其時大軍開抵金鑽城外,眾士兵均想必定有一場大廝殺,因而摩拳擦掌,都想會一會那些異鄉人。哪知道那群異鄉人其實是捧了本國國皇意旨出海探險,又哪是什麼海寇了?一見勢色不對便即投降,倒也大出眾兵將之意料。雙方本可就此化解誤會,卻因言語不通而錯失機會。領軍將領單文豹將軍唯恐海寇在海面上有伏兵,其後又帥部在南方沿海岸線偵查,不久果然發現近岸的海面上有一艏龐然大船,正是那些異鄉人所乘之物。單將軍當時估計以那船體積之大,一艏就足以裝載千餘士兵,若是十餘艏便有上萬的兵力,倒也不容小覷,因此反而更加堅信金鑽城太守萬伍德之話。 單將軍因見它落了單,決定是夜率領手下幹將五千人撐著小舢舨趁著夜色偷襲,滿擬這次必有一場大戰不可,豈料又是大謬不然!原來那船雖然巨大,卻只有數十士兵,連水手、廚子、粗工等加起來也只不過百餘人,自然盡數生擒了。 再檢查船艙時,但見載滿了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事物,瞧樣子倒似是一艏貨船。單將軍自覺事有蹺蹊,唯恐尚有海寇隱伏在別處,一面命士兵繼續各處偵查,自己則將船上抓到的異鄉人帶回金鑽城審問。一連盤問了數日雖因言語不通而未能通曉來意,但也摸到了些少眉目,只覺茲事體大,自己不能作主,遂與萬伍德商量要將那些異鄉人帶入皇都面聖,由皇帝發落。那萬伍德唯恐被搶了功勞,堅持要一起入宮,單文豹自然無有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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